张维贤的话,徐希心里面很明白,什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,说起来不过就是不想放过这些人,想让这些人把钱拿出来。
至于张维贤这么做是为什么,徐希心里面也明白的很。
人坐在什么位置上,就会想什么事情。现在参谋处已经成立了,而且已经有了做大的趋势,得到了陛下的信任,到了这个时候,谁不想捞到更多的权力?
从参谋处成立到现在,就一直有一个传言,那就是参谋处要设立一个领参谋大臣,类似于内阁首辅。
现在进入参谋处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下来,这个领参谋大臣,恐怕也距设立不远了。
参谋处里面的这几个人,孙传庭不可能做领参谋大臣,资历太浅,他这一次能够进入参谋处那都已经是陛下开恩了,也是大家给了陛下一个面子,所以才会让孙传庭入参谋处。
除了孙传庭之外,还有陈四海。陈四海是陛下的心腹,可是谁都看得出来,陈四海是陛下派去执掌军法处的,他这个人不可能做领参谋大臣,这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。
除了他之外,就只剩下成国公朱纯臣、袁可立,以及英国公张维贤。这三个人现在对领参谋大臣的位子都比较有竞争力。
不过徐希也知道,朱纯臣没有可能拿到这个位置,他怎么上位的大家心里都清楚,他能拿到参谋大臣这个位置,就是因为他前一段时间的功劳,是陛下在酬劳他。
可是到了这个位置,朱纯臣的功劳也就差不多了,如果还想再往前走一步,这个功劳也不够了,所以他不可能拿到领参谋大臣的位子。
除了这些人之外,最有竞争力的就是袁可立和张维贤。
袁可立资历老,功劳大,同时有文官那方面的支持。别看他们文官里面自己斗来斗去的,可是一旦牵扯到和勋贵竞争,那么必然就会团结一致,他们全都会支持袁可立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英国公张维贤就处于不利的地位上了。如果没有进入参谋处,没有机会争取这个领参谋大臣,或许张维贤还不会有什么想法。但是机会就在眼前,想要放弃的话也没那么容易。
这人看不到的时候,也就没那么一个念想;可是人一旦看到那东西近在眼前,伸手就能够握在手里,谁都不会放弃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要说张维贤没想法,那才有鬼呢。
可是对于张维贤来说,他要拿到这个位置可没那么容易,袁可立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,所以他需要功劳,需要证明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有用。不但有用,而且比袁可立更有用,他才能够拿到这个位置。
所以张维贤迫在眉睫就需要一个功劳,一来立威,二来则是向陛下表达自己的能力和忠心。
从这个角度出发,功劳小了肯定是不行的。所以张维贤需要一个大功,为陛下解决大问题。
想要立下功劳,解决个大问题,无非就是几个方面。
一方面是战功,也就是参谋处的政绩。可是现在没有仗打,这个政绩不好捞。即便是真的开战了,打的赢打不赢还是两可之间。一旦打输了,张维贤不但拿不到这个位置,还可能丢了眼前的机会。风险太大,他不会去做。
既然没有战功,那就需要从其他方面来立功,钱就是永远绕不过去的话题。尤其是有了朱纯臣这个榜样,张维贤跟上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。
一旦张维贤动了盐,他就会得罪一批人,同时向陛下表明了中间。
盐这个东西牵扯了多少钱,在大明朝恐怕没有人能够说得清。可即便是如徐希,心里面也清楚的很,如果能够拿到盐的利润,那就是一大笔钱。到了那个时候,陛下会怎么看张维贤?
忠心办事,而且还有能力,领参谋大臣这个位置,也不会少了张维贤的。
事实上这徐希也看得出来,陛下到现在也没有任命领参谋大臣,并不是因为陛下没有想好,而是因为陛下在看,看看谁愿意做事,看看谁能够做事。
张维贤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。可是这件事情太大,他需要帮手,需要人为他冲锋陷阵,在事不可为的时候,有人为他背黑锅。
正好在这么一个时候,自己送上门来了。自己是大明朝的国公,即便真的有什么事情,也不至于丢了爵位灭了门。而且自己地位高,说出来的话也有分量,自己就成了张维贤心里面的最好人选。
现在张维贤把这个话题甩给了自己,就是在逼着自己去做。如果自己现在退缩回去,不要说在张维贤这里自己交代不下去,恐怕在陛下那里自己也交代不下去。
原本陛下就不待见自己这个定国公,如果自己不愿意做,事情传到了陛下那里,陛下会怎么想?
陛下会认为自己这个定国公不但不愿意做事,而且是尸位素餐,不堪大任。到了那个时候,自己的境地肯定比现在还要惨。
张维贤就是在逼着自己往前走!
想到这些之后,徐希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,一股浓浓的悔意充斥在他的心头。
自己干嘛非找过来?
如果自己现在还在家,没有见到张维贤,自己也不会搅和进这些破事里面。即便是陛下对自己家不满,自己另想办法就是了。
可是现在想退都退不回去了。
缓缓的睁开眼睛,徐希看了一眼张维贤,心里面有一些愤恨。真到了这个时候,谁也不顾往日的情谊。
看看朱纯臣,再看看眼前的张维贤,徐希突然认识到一件事情,大明已经不是以前的大明了,勋贵也不是以前的勋贵了,大家并不在同一个战线上。为了权力,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被抛弃和被出卖的。
时代变了,如果还按照以前的想法和思维去做事,恐怕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。既然没有了退路,那就索性往前走吧。
想到这里,徐希把牙一咬、心一横,说道:“不知道国公想我怎么做?”
张维贤看着徐希,叹了一口气,端起茶水喝了一口,缓缓的说道:“事情太复杂,我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一个头绪,想不到什么好办法。”
“可是陛下现在心急,朝廷也没有钱。我们这些做臣子的,自然是应该为陛下分忧。咱们这些勋贵,世受皇恩,也的确应该做点什么。你有没有什么想法?我刚刚说的那些,无非就是一些和你之间的牢骚,也当不得真。”
听了张维贤的话,徐希笑了。
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,但是心里面却越发觉得冰冷了。
这个老狐狸丝毫不想背黑锅,直接想要自己出头。
徐希把牙一咬,说道:“是啊!到了这个时候不做点什么,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对不起陛下。所以我觉得既然盐这么乱,那就从盐开始吧。朝廷上下占窝严重,不如就从占窝开始查起吧。”
徐希说完这句话之后,抬起头看着张维贤,说道:“我回去之后就写一个题本,然后送进宫去,这件事情我愿意倡导。不过我才疏学浅,这些年读的书也不多,这题本之中怕是有很多疏漏的地方。”
说到这里的时候,徐希缓缓的停了下来,转头看着张维贤。
此时的张维贤已经紧张了起来。事到如今,只差临门一脚,可是这个徐希却停了下来,显然他不是无意的,这肯定就是故意停下来的。
于是张维贤感叹着说道:“是啊,咱们这些人都是年少时不懂事,仗着祖上的恩德,整日里张台走马,书读的不多,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。”
“不过此事事关重大,也不能随便就让人看,或者是起草,一定要找一个值得信任、德高望重、对朝廷忠心的人来看。你的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?如果有合适的话尽管说出来。哪怕你不熟悉也行,我可以代为求他。”
徐希看着张维贤,苦笑着说道:“国公,这件事情您就不要推辞了。论资历、论威望,这谁还比得上您呢?”
“这论学问,咱们这些人里边你也是最好的。论忠于大明、忠于陛下,能够与您相提并论的那也是寥寥无几。这份题本写完之后,还请国公斧正。”
听了徐希的话,张维贤一愣,似乎有些吃惊,没有想到徐希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随后,张维贤就像被椅子扎了屁股一样,站起身子摆了摆手,语气急切的说道:“不行不行,这怎么能行呢?我的学问你又不是不知道,哪有你说的那么好。”
“再说了这件事情,那可是你的功劳,这让我来插一手,不好不好。咱们之间是祖辈的交情,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呢?”
“咱们兄弟同心连枝,怎么能分你的还是我的呢?”徐希脸上带着怒气说道:“何况这一次的事情是我求到国公这儿的,国公看在祖辈的份上,还请多多帮忙。这国公要是不帮忙,那我今天可就不走了。”
看着徐希一副耍无赖的样子,张维贤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最后实在无奈,张维贤才说道:“你说的没错,咱们的确是祖辈的交情,同气连枝。出了事情我不帮你,这就对不起列祖列宗。那这样,你写完之后把题本拿给我,我看看哪里有不妥的帮忙改一改。”
“当然了,我只是建议,听不听我的这还得是你自己决定。不过你放心,等你的题本写完之后,我愿意跟你一起署名。如果陛下召见,我陪你一起进宫。”
“咱们祖辈的交情,即便是陛下生气了,我跟着你一起扛。所以定国公,你回去放心大胆的写。无论外边那些人怎么看你,在我心里面你就是咱们勋贵的表率。”
“有了国公这句话,那就没什么说的了。”徐希直接站起来身子,对着张维贤说道:“我这就回去写题本,到时候请国公斧正。”
“这次国公也愿意帮我,这一份人情我记在心里面了。请国公放心,如果陛下怪罪下来,我一律承担,绝对不会牵连到国公。”
“你看你这话说的,”张维贤怒声道:“咱们可是祖辈的交情,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?你放心,即便是丢了参谋处的差事,我也绝对不会不管你的。”
“国公高义!”徐希站起身子对着张维权拱了拱手说道:“时间也不早了,事不宜迟,夜长梦多,我现在就回去写题本。”
“好。”张维贤赞赏的说道:“我就等着看定国公的题本了。”
“之极,你替我送送定国公。”张维贤笑着对另外一侧站着的张之极说道。
张之极也连忙笑着走了过来,他径直来到徐希的身边,做了一个请的手势,同时说道:“定国公,请。”
对着张维贤拱了拱手,徐希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。
等到徐希走了之后,张维贤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。
他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,轻轻的端着茶水喝了一口。品着杯中的茶水,颇有一种淡然的感觉。
很快,张之极就从外面走了回来,躬身对张维贤说道:“父亲,定国公已经送走了。”
张维贤点了点头,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道:“行了,坐下说吧。”
等到张之极坐下之后,张维贤才缓缓地说道:“是不是觉得你爹太卑鄙了?”
“儿子没有。”张之极连忙说道:“父亲这么做自然有父亲的道理。”
听了儿子的话,张维贤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:“这世上的事情纷纷扰扰,复杂的很。有些能做,有些不能做;有些想做,有些不想做。”
“但是这些事情其实都一样,那就是你会不会去做,你能不能做得到?定国公想要往里面钻,那就把他往深处拉一拉。总在外面蹭来蹭去的,能感受到什么?”
“等到他进来之后,一双鞋两脚泥,想再拔出去,那就已经不可能了。到了那个时候,他想不站在我们这边都不行了。”
“父亲,你想整合勋贵和勋戚?”张之极站起身子,瞪着眼睛,不敢置信的看着父亲,甚至眼中还有一丝惊恐。
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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